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声梅引13(民国衍生)

13


听到门口传来声响,贺小梅赶紧端正跪好。

祠堂里冷得厉害, 膝盖压在石头地面上又痛又冻,后面的人走了几步,贺小梅喊了一声。

“哥。”

“嗯,”吴雨声走到他旁边,塞给他一个油纸包,“饿不饿?”

贺小梅吸了吸鼻子,扒开油纸拈着槽子糕狼吞虎咽,厨子不敢多放油和糖,槽子糕干得往下掉渣,他很快就吃噎了。

“慢点。”吴雨声笑了笑,握了握他的手臂,示意他起来。

贺小梅不明就里,一边爬起来一边咳嗽,睁大眼睛看吴雨声跪了下来。

“哥……你跪什么?”

“替你跪的,”吴雨声笑了一下,“厨子给你留了盘,快去罢。”

贺小梅一愣:“你和爹说了什么?”

吴雨声摇摇头:“没什么……他不是真的要让你废了腿。”

“既然没什么,那哥干嘛替我跪在祠堂里?”贺小梅咳完了,嗓子眼干得厉害,却还是纠结着眉毛反驳他,“爹的脾气我明白,他还在为我不肯接手宝鼎行生气呢,是罢?”

“……”

贺小梅叹气,并着膝盖重新跪下:“哥,你没必要为了我和爹吵嘴。”

吴雨声腰板笔直地跪着,看他跪在一旁,身形才动了动:“他不能逼你做不喜欢的事。”

贺小梅这才笑了起来,边咳边笑:“不是——我不是真的不想接手宝鼎行。”

吴雨声看着他,等下文。他近来忙着结业,贺小梅又因为嗓子倒仓的事情成天闷在房间里,兄弟俩见天儿碰不着面,他今天回来才从田管家那儿听说小少爷被老爷关祠堂反省,已经饿三顿了。

贺小梅却长长盯着佛龛前那柱袅袅升起的烟,半晌才道:“我就是想,再等等。”

吴雨声沉默。

“因着我还是不死心。”

贺小梅的声音很轻,但吴雨声依然听得出嗓音的粗涩。

入了梨园这行的,不管老天给了多好的神通,都要过一个重坎。少年人像竹子抽条,身高一夜拔一节儿的长,嗓子也跟着变得又沉又闷,一扯长了就跟敲破锣似的,只有等待变数熬上几年,破锣成了响锣,那才算是过了天关,算是祖师爷愿意赏这口饭。

然而多少好苗子都折在这坎里。家里请了好几回大夫,又让几位名角儿看了看,没一个不摇头叹息老天不留情面的。心知自己嗓子倒不出来,贺小梅原本是一张嘴就往外倒箩筐的性子,这下成了半天没二两话的主儿。

今次要不是吴雨声,他也未必肯开口讲那么多。

“最近都忙忘了,又和爹闹了一场,没来得及问,”贺小梅躬身下来,把那张油纸叠了又叠,起初是只青蛙,后来又长了兔耳朵,最后变成了四不像,“哥什么时候走?”

吴雨声张了张嘴,改口:“过完年走。”

贺小梅松了口气,把四不像拆了,重新展平:“太好了,他们之前还说哥年前就要走呢。”

吴雨正为自己的临时变卦感到懊悔,听到贺小梅这样说,心里又极度庆幸起来。

“年关总是要一起过的。”

贺小梅点点头,整个人快匐在地上了,忍不住还是小声哼哼起来:“疼。”

“起来吧,”吴雨声首先站起来,拉了他一把,“这样下去,腿没坏,人先饿坏了。”

贺小梅心道练基功比这还苦呢,一边乐意地站起来,摸摸小腹:“想吃咯吱盒儿。”

吴雨声没说油重起痰之类的话,只点点头:“好。”

 

一滴,两滴,三滴。

外面下了小雨,暑气贴着地面不散。贺小梅数着瓦上摔下来的雨滴,很快就数厌了。

拖沓的脚步声走近,来人抹了抹面上的油汗,把自己安进座椅里。

“王大人。”

“小公子亲登敝人府上,怠慢,怠慢,”来人重新请他坐下,“王某年老力衰,午后小憩也昏沉,别人是叫不醒的,让您见笑。”

“过谦了,王大人自任警察厅厅长一职后,鞠躬尽瘁事必躬亲,疲乏是正常的。”

王厅长拂开茶沫,笑了笑:“北平治安一贯太平,近来也无大事,只是——”

贺小梅打断他:“只是有人举报宝鼎行交易涉黑。”

王厅长只是笑,贺小梅继续说:“账簿和钥匙我已经带来了,只望厅长率部下早日查明真相,好让我们重新开张做生意。”

王厅长看着他,突然笑容扩大了一点:“古董这一行王某也略懂。这些字儿画儿瓶儿罐儿的,可不像别的货物一批批进到柜上卖,得要伙计从各地搜来,各家收来,别店买来……很多事儿在明面——帐面上,是说不清的。”

贺小梅放下茶盏:“王大人这意思便是说,账本也不管用是吧?”

“这么和您说,”王厅长抿了口茶,语气舒坦,“查宝鼎行是上头吩咐的,原因想必您比我还清楚。我们也只是依令行事——小公子莫要让王某为难了。”

贺小梅摁着指节,一节一节地摁。

“小公子是玲珑心肝,懂得王某意思罢?”王厅长起身拿绿豆眼儿看他。贺小梅捏完指节,什么话也没说,刷地站起来,回瞧着他。

“贺公子?”

贺小梅“嗯”了一声,掸了掸衣面的尘,把帽子在肩下挟着,十足的公子哥儿派头。厅长满意地引他往外走了两步,贺小梅突然停住,伸手逗了逗廊下挂着的雀儿。

那鸟也在数雨滴玩,突然被他搅了尾巴,惊得在笼子里炸毛扑腾两下。

“哟,靛颏儿啊。”

“行家呀,贺公子也对这些感兴趣?”

“还行。”

“小公子要喜欢,便让王某厚颜送了这个人情罢?”

“不劳驾您,”贺小梅瞥了一眼厅长笑皱了的脸,“我自个儿供了一只,可漂亮多了。”

 

贺小梅回家的时候,袁克青在厅里灌凉茶,凉掉的茶,田管家给洋车结完钱后脚跟了进来,厨子正好也来问晚饭吃什么,沉寂多日的大厅里终于有了点人气。

“你找那厅长去啦?他和你绕了多久?”

“我最讨厌他那笑脸,每次看着我就忍不住想往上面印五个指头印……”

贺小梅还在想事,袁克青便也不当自己是外人,点菜似的报了一溜儿菜名,厨子撇撇嘴还是下去准备。

袁克青把那壶茶喝完了,看着田管家上来收拾茶具,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跟前少了个人。

“等会儿,您和小梅去找厅长——那李清泉人呢?”

田管家一拍脑门:“那会儿他在这儿看报纸,安安静静的,我想着一大活人也不用成天儿看着……”

“坏了坏了坏了,这家伙又惹事儿去了,”袁克青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忙慌急上头,“小梅——小梅?”

贺小梅一言不发坐着,浑身僵硬。袁克青上前挥手。

“瓷儿哎,回回神,我问你话呢。”

被唤到的那人突然肩膀一塌,眼泪噼里啪啦倒在桌上。

贺小梅哭得抽抽噎噎,低着头,声音很小。

“我想吃咯吱盒。”

 

 

那会儿哥哥还在叛逆期,敢怼爹但绝不敢忘记控弟

槽子糕:就是鸡蛋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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